Nele 之旅 – 2017年4 月(中文版）

Nele 之旅 – 2017年4 月

Kim Chen

2017年４月5日 – 去往Nele, Nepal

从昆明到尼泊尔的飞机在昨天当地下午4点半准时降落在首都加德满都机场。这是我在半年里第二次入境，所以有点熟门熟路的感觉。只是今天一早7点就得再回到这个机场乘国内航班到一个叫Phaplu的小镇，然后再雇一辆吉普车去Nele。这次去尼泊尔的一个主要任务是为Project iBelieve物色符合要求的被资助对象并和他们的学校建立合作关系。

义工Bal 在我到之前已经把行程都安排好了。Bal 是我上次去珠峰大本营时的向导，十分支持Project iBelieve, 自告奋勇地给项目做义工，承担起项目在尼泊尔当地的一切事务。由于家庭原因，Bal很早就辍学当劳工，深知没有文化就很难逃脱贫穷的命运。现在Project iBelieve要帮助尼泊尔儿童教育，他是从心底里高兴，希望能帮到家乡的一些儿童。Nele Lower Secondary School 是本次行程的目的地。这所学校是Bal以前上学的地方，对他来说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他也很清楚谁家的孩子需要经济资助。

Nele地处喜马拉雅山脉，属于Solukhumbu 区。从加德满都去Nele的盘山公路绵延曲折，全程坐吉普车要花10多个小时。这条路大部分是泥路而且久已失修，越往山上去路况越不好。好在加德满都到Phaplu的飞机每星期两趟，去时刚好赶上，省去好多颠簸之苦。30分钟后，我们乘坐的小飞机降落到Phaplu小小的机场上，再过了半个小时后才等到雇的吉普车。吉普车载着Bal 和我还有带去的捐赠物品，一路颠簸了两个半小时后到了Bal家所在的村庄Jogara. Jogara 是Nele的一部份。Nele 的总人口在2000 多一点。居民们的房子零零落落的散布在山坡上。山坡也被开辟成梯田。当地人以耕种农作物为生计。

有慈善机构在山坡高处做了水塔，把雪山上下来的水引进水塔，然后用软管通到各家门口。村里家家户户养几头牛羊鸡。那些羊们真的很可爱，会互相嬉戏打闹。有一只羊在我经过时竟然过来扯我的衣角。还有一头刚出生不久的小羊喝水的样子憨极了。有空去Nele的市场转了一圈。市场一周开一次，我去的那天不是集市，空荡荡的市场还有2015年大地震留下的痕迹。　

Bal 家是地震后在原址上重建的，用了原来的门窗和没损坏的框架材料。这里好多家的大门都做得很低，进门时得猫着腰才行。我的头被狠狠的撞了十多次。第一次被撞后我眼冒金星，于是愤愤地问“为什么把门修得这么低”。Bal很不知所措，说门是从旧房子上拆下来的，而旧房子是他父亲建的。我不再说话。他父亲在大地震时遇难，每次提起都会勾起Bal伤心。这之后的几天里，尽管Bal和他妈妈在我进出门时都大声提醒我弯下腰，我的头还是多次撞到门框上，到离开那天已是伤痕累累。而我在心里直说尼泊尔人太不够聪明了，把门框修高一点不就行了吗？直到几天后在加德满都参观古王宫时才从导游那里知道，以前尼泊尔人把家门（包括王宫门）修得低矮，是为了冬天屋子里的暖气少流失些。

在Bal家住了三晚，可以说是体验到当地人的生活。当地人几乎没有机动车，呼进去的空气是新鲜的。早晨起来聆听鸟儿欢叫，初升的太阳把山峰染成金色。我禁不住举起相机拍摄山景。远处的云慢慢飘近，不知不觉中眼前的山峰被云雾完全笼罩，云雾飘过之后山峰重现。天天如此，令我感叹大自然的奇妙。在下午时攀到一个高处，经过一片松树林，尽情享受新鲜的松香味。

山里村民的生活简单落后，但大家是快乐的。喧哗的都市和现代文明不是幸福之源，但带来的诱惑和冲击让这里的人们意识到，为了下一代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教育是本。

2017年４月６日 – 走进Nele Lower Secondary School　

到Nele后的第二天是去学校见老师和学生。从Bal家到学校走路需20多分钟的。除了走路，没有其它办法。走在曲曲折折的连接着各家的羊肠小道，我想象着村里的小孩背着书包在坡上爬上爬下的情景。难怪山里人不管穿什么鞋都能走山路，原来是从小逼出来的。后来Bal 跟我说村里的孩子们没有书包，每天手里捧着书本和笔纸踩着这样的山路上学。

尽管提前被告知学校对我们的到来会作一个欢迎仪式，我还是低估了校长和家长们的热情。学校正在建新的校舍，学生们停课在家了。我们到的时候，临时房前面的空地已经摆上几排凳子，对面是一排桌子和椅子。桌子上放了一个音箱设备，这算是主席台了吧。学生在座位后面的空地上挤在一块儿，好奇地看着刚到的我。许多学生家长也来了。小小的空地感觉更小了。

Bal 和我被安排到主席台就坐。等到学校老师们安排家长们在凳子上坐好，学生们排起队给我们戴上花环和哈达。杜鹃花是尼泊尔的国花。当时杜鹃花开得正浓。用大红的花朵串成一个个花环套到我的脖子上，很快我的脖子被套得满满的，感觉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只好把新收到的花环放到桌子上，心里直说对不起。想想这些学生们化花时间去采摘花朵再串成环，我要是有长颈鹿一样的脖子就不会让他们失望了。献完花环和哈达后是舞蹈表演。舞蹈的学生认认真真地给我们跳起当地的民族舞。我在上一次来尼泊尔时就感觉到尼泊尔人热爱唱歌跳舞。这应该也是让尼泊尔人快乐的原因之一吧。

然后是校长和几个村的长者及家长们讲话，Bal给我做翻译。讲话的内容大抵是感谢Project iBelieve对学生们的帮助，希望学生们爱惜学习机会。校长除了表示感谢我来到学校外，希望项目继续开展下去，以帮助学生们完成学业。他还提了一个要求，希望项目能帮助学校融资请一名英语老师和一名计算机老师。后来我了解到，政府拨的资金不够雇用老师，目前学校没有专门的英语老师。上英语课的时间大都被其他课程的老师征用了，学校里有三位老师有时教学生们英语字母和简单的单词。两年多前，有一个慈善家机构派送了一名英语老师来学校，学生们才有了正当的英语课。但是两年的合同期快到了，学校将会又回到没有英语老师的状况。虽然计算机是教育局定的一门课程之一，学校没钱购买计算机，也没钱雇用计算机老师。

欢迎仪式结束后，我们把在加德满都定做的学生校服分发出去。大家穿上后兴高采烈地拍了集体照。当我把在加拿大征捐来的儿童书摆在一个小小的制作粗燥的柜子里时，心里感叹万千。加拿大的孩子们不止家里书籍很多，公共图书馆里供他们看的书更是无数。这么几本书，怎能满足这里山区孩子们的求知欲呢？我们还带去几个排球和足球，本来还想和学生们一起玩玩。但学校在改建，没有场地可以打球。

关于足球，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插曲。在从昆明到加德满都的飞机上，有一对白人夫妇坐在我旁边。我在闲聊时得知他们从加拿大的温哥华去尼泊尔旅游，这是他们第二次去尼泊尔。当我告诉他们有关Project iBelieve和要去山区学校捐赠物品时，他们说启程前他们在Walmart 买了6个球，是5个足球和一个游戏球，想在尼泊尔找个合适的地方捐了。说完，我们都大笑起来。这真是巧事。后来我把那六个球全要了来，带到Nele。

分发了带去的巧克力后，我们被邀请去山坡上喝茶。茶后走回Bal家的路上，我思绪万千。我们带去的很有限，却受到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在学校老师和家长们的眼里，我们带去的是一种希望，希望将来更美好。而我更希望，回来后我能带动更多的人加入Project iBelieve来帮助尼泊尔儿童。

2017年４月７日 – Jogara村的孩子们

Jogara 村是Nele的一部分，也是Bal 的出生地和长大的地方。 Bal的父亲在2015年地震中不幸亡故，他哥哥和姐妹都已成家而离开了村子，Balzi自己住在加德满都。如今家里只有他母亲和弟弟住着。母亲平时耕作家里的土地，弟弟还在读高中。Bal 很早就辍学，先是当劳工来帮助家里维持生计，很快凭着他的吃苦耐劳和聪明劲学习徒步向导知识而取得向导证书。他在EBC和ABC 一带的路线当向导已经有好多年了，对那些地方的山脉和路线了如指掌。他如今一人支持母亲和弟弟的生活。地震后他贷款重建倒塌的房子，每月需要还贷款。由于季节性和客源数量的不稳定性，他的收入很多时候对于家里的支出来说捉襟见肘。但不管怎么难，他坚持要弟弟呆在学校里读书。失去上学机会的他知道对村里人来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从Bal那里了解到，在Nele,孩子很大了才开始上学或辍学几年后再回到课堂上是很正常的，当然还有一部分没有再回到学校去的。好在现在当父母的大都明白教育的重要性，就尽一切能力把孩子送到学校去。

Bal以前在Nele Lower Secondary School (NLSS) 上学，但现在村里好多孩子都在另外一所不远的学校读书，原因是那所学校的师资力量好些。村里有二三十家都和Bal同一个姓，算是本家本族吧。在定做学生校服时，考虑到族里二十五个不在NLSS上学的孩子和年龄没到的小小孩，我们给他们也每人定做了一套，当然是没有学校字样和图标。给族里孩子们的还有几个足球和排球以及几副跳绳。负责族里事务的Dili安排今天把衣服发给孩子们。象昨天的NLSS校长一样，他也安排了一个很隆重的仪式。知道这是他们表达谢意的方式，我不再推辞，虽然十分地不希望为这么一点点捐助而把场面搞得那么大。

下午我们找了一个空地踢足球。山里全是梯田，找一块够大的平坦空地不容易。五六个大人和一群大小孩，分成两组。一块刚割掉草的空地，捡掉大块石头，划好球门的位置，就是他们的球场了。可是球场真的不够大，球不时地被踢到下一层梯田。总有一个小孩以飞快的速度跳下去把球捡回来。虽然场地由于草根的存在而不平整，虽然他们只穿着凉鞋或拖鞋，但是无论大人小孩，每个球员都那么投入，每个人都那么开心。我第一次那么专心地看一场球赛，用相机记录每一个精彩的时刻，直到相机电池耗尽。一个小小的足球，一块不怎么平的小场地，就可以让他们如此开心。我又一次感慨。女孩子们在不远的地方玩跳绳，还有几个很小的孩子也在一旁玩扔球游戏，玩得不亦乐乎。Dili答应以后只要天气和时间允许的话尽量每天带孩子踢足球或打排球。

说起长远打算，Dili已经决定把自家一块庄稼地捐出来给孩子们建一个球场。那块地相对大些，整平做上栅栏后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球场。Dili还希望建一个俱乐部，以后孩子们放学后可以到俱乐部玩，做作业或看看书，只要一两个大人看着就行了。玩是孩子们的天性，也是他们的权利。俱乐部和球场的建立，可以帮助孩子们把玩和学习结合起来。俱乐部还可以是他们家族聚会或开会的场所。这样家族性的俱乐部在当地很普遍，只是要向所有的家庭集资建俱乐部有点难。所以这个早几年前就有的想法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

在那几天里，经常有小孩子来Bal家串门。他们跟Bal 都很亲近，所以听说他回来后就过来看他，当然我们带去的巧克力也起了一定的作用。我就乘机拿出一套浅显的英文儿童图书，教他们读和识字。尼泊尔的旅游业是排在农业之后的第二大产业,所以英语对尼泊尔人的就业很重要。我在跟学校和村里的孩子们接触时意识到，山里学校的英语师资力量太薄弱了，孩子们学了几年的英语后基本还不能进行简单的对话，每个人的口音还特别重。

我想如果 Project iBelieve 能从说英语的国家里找到一些志愿者（高中毕业生或大学生去也可以）去山里的学校当几个星期的义务英语老师，协助学校的老师教孩子们听说读写，效果一定会不错的。学校的老师们也会在和这些义工的接触中提高英语水平。这样有意义的志愿工作，对我们的高中毕业生和大学生们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如果你或你家适龄的孩子想要参与这样的志愿活动，请跟我们联系（电子邮件：Project.iBelieve2016@gmail.com）.

4月8日 – 在Nele 的最后一天

今天天气照例很晴朗。Bal 和我按原定计划，去学校找学生细谈。我想多和山里的孩子接触，了解他们在学校的活动和对将来是否有什么打算。Project iBelieve 的一个着重点是建立孩子和资助者的一对一的关系（结对子）。我想找出一些被资助的学生候选人。前天Bal已经和校长商量好，让校长列出一个名单，找出学校里成绩好家里确实困难的学生。我们今天去学校就是去见这些学生。

我们到学校时那些学生已经在前天开欢迎会的空地上等着了，陪着他们的还有英语老师Binu 和其他两位女老师。当我给他们一一拍个人照时，对着镜头，他们大多羞涩忸怩，可能是很少有拍照的经历吧。旁边的临时房里有两张桌子。拍完照，我就在一张桌子上摆上我的笔记本电脑，打算把每个学生的兴趣爱好和长大了想做什么的回答记下来。但我很快发现，我没法和他们直接交流。虽然他们应该是学了好几年的英语，但简单的交流都还有问题。譬如，当我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及几岁了时，他们大多不知道怎么回答。所有的谈话只好由Bal 和Binu帮我翻译。有好些学生说到他们喜欢看书。我有点揪心。学校和家长根本没有闲钱买课外书。怎样才能满足这些山里的孩子们的求知欲呢？对于长大了想要做什么这个问题，令我吃惊的是好大部分的学生说要当老师或飞行员，有几个说是要当医生，但没有人说要当演员或政治家这些在媒体上频繁出现的人物。我想这是因为在这个闭塞的山区，他们接触得最多的是老师，当然还有医生。至于飞行员，在喜马拉雅山脉的上空，经常有直升机飞过，大部分是为营救在徒步路上身体出现状况的游客的，还有一些小型飞机带着游客观看白雪皑皑的雄伟高峰。在这些孩子们的眼里，当飞行员是一件很酷的事。

这些孩子的家长们也被找来了。通过Bal 和Binu的翻译，我能真正地感受到，家长们多么希望他们的孩子能摆脱贫穷的命运。他们那经年被太阳晒的脸上流露出急切的期望。他们有的身上还带着泥土，应该是刚才还在地里干活吧。

中午时分，Bal和我告别学生，家长和老师，慢慢地走在往Bal家的小路上。我的心情很沉重。在这个闭塞的山区，生产力是如此的低下，既使他们经年累月在地里辛勤干活，也不能解决全家的温饱问题。没有外在力量的帮助，要想摆脱贫穷是很难的。山里的生活是如此的单调，物资是如此的贫乏，孩子们爱玩的天性和强烈的求知欲根本无法得以满足。

在路上我们拐进几户人家和他们道别。原本打算4月9日乘吉普车回加德满都的，总共11-12小时的路程，如果路上没有堵车的话。但今天早上有消息说离Nele两个多小时的地方路被堵了。当地有组织举行抗议活动，每天从一早开始到下午3点钟把这条路堵上，没有车辆可以通行。对政府的抗议活动在尼泊尔经常发生。这样的路堵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要命的是这是唯一的一条通往加德满都的路。所以我们决定在8日下午出发，在关口开放时通过，然后在途中的一个小镇里住一夜。

4点半左右在Bal 家吃完晚饭，5点坐上我们定的吉普车。由于对坑坑洼洼又盘旋曲折的路况有了心理准备，我尽量把注意力放在沿途的风景上。时不时地有彩色的房子点缀着山坡，整齐和不整齐的梯田给人一种美感。但路一边的山体很明显地告诉我山石流在这儿是经常发生的。每年六七八月份是雨季，走在这条路（和其它的山路）上是挺危险的，而且路被滚下来的山石堵死也常发生。一路上也看到好多地方在修路，不大不小的石头被整齐地切成墙体，有的地方已经用钢丝网罩住。但愿他们早点把整条路修好。但尼泊尔政府忙于政治斗争，顾不上花太多的精力做为人民服务的事。

庆幸那天是晴天，一路上很顺利。拐出几个山口后，我很开心地看到远处的雪山。虽然天已渐黑，但雪山在黄昏残留的余光中隐约可见。晚上9点左右，我们到了一个小镇，路上停了好多卡车汽车，看来这个小镇是一个中转点。我们就在这个小镇上停下来过夜。我唯一的要求是能洗热水澡。司机把我们带到一家相对来说还干净点的旅馆。我洗完澡后倒头就睡着了。四个小时在车里摇晃，真的有帮助睡眠的作用。建议有失眠症的朋友试试。LOL。

4月9日 – 回到加德满都

早上6点多起来，吃完简单的早餐后，7点左右我们的吉普车又走在山路上了。天气照样很晴朗，路照样很曲折，但有些地方居然是柏油路。峰回路转好多次后，我们的车就一直沿着一条叫 Sun Kosi 的河开。这条河的起始点在西藏，雪山上的雪在天气转暖后融化，汇合在这条河里，形成好多急流，有的急流有3-4级，有几段被用来玩漂流和皮划艇。河道两岸风景很好，除了经常可以看到漂亮的梯田外，有些地方修得像公园。平坦的白沙滩到处可见。爱打排球的我想到没人来这儿打沙滩排球是有点可惜了。四月份雪水融化，没有导入河中的水顺着坡往下流，有几处水流到路上，我们的车就在水里淌过。

中午停下来吃饭时，我跑到对面的岸边平地上拍照。当地随处可见香蕉树，这儿几棵那儿几棵的，不是大片的香蕉园，想是只供自家吃的。大串的小香蕉挂在树上，让我有点馋。有一大群山羊在安静地吃草。他们长得和我以前看到过的山羊有所不同，大大的垂下来的耳朵很可爱。当我悄悄地靠近它们时，它们只是稍微挪了挪，埋头继续它们的午餐。